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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2/10/10 9:51:00

春天用温润的雨水,唤醒了一冬的沉寂,万物开始透出满是春的鲜活气息。花开柳绿,地里的芥菜也开始抽芽,家家户户就要开始腌制梅干菜了。《越中便览》记述,梅干菜有芥菜干、油菜干、白菜干之别,芥菜味鲜,油菜性平,白菜质嫩,用以烹鸭、烧肉别有风味。所以味道鲜美要数芥菜干腌晒梅干菜最好。这是一种奇怪的植物,若是新鲜烹炒,苦涩难以下口,但一经腌制,就变得鲜美无比。也不知道是哪个祖先的智慧,让一株苦涩的芥菜幻变成了美味的梅干菜,芥菜也确实是为梅干菜而生的,自然造物,就是这么神奇。

在我的记忆里,梅干菜是从祖辈开始每年春天家中必做的家乡土菜,这是春天饭桌上最朴素的味道。惊蛰一过,芥菜抽了苔,母亲便掐着时间摘下菜心,晾挂在竹竿上,等叶子变软时,洗净装缸,盐渍,揉搓,腌制,脱水,蒸熟,一步一步,有条不紊。几个大日头晒下来,等它浸透春日阳光的气息,颜色变深变褐时,便是于腐朽中获新生的梅干菜了。皖南三四月多雨潮湿,这种先人世代传下来的蔬菜加工存储方法,却能使梅干菜经久不变质,久储也不坏。

新制的梅干菜,母亲总是要拿点出来送人,农家无所有,聊赠几捆梅干菜,城里的亲戚朋友倒也喜欢。当年鲁迅先生生活在外地时,在故乡生活的母亲便常常远寄家乡的土产给鲁迅先生和孩子们。鲁迅先生自上海寄给他母亲的信中说,小包一个,亦于前日收到,当即分出一半,送与老三,其中的干菜,非常好吃,孩子们都很爱吃,因为他们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干菜的。由此可见,先生对于梅干菜是多么由衷地赞赏与喜爱。

梅干菜的吃法很多,只要与它共同烹饪,任何食材都会带上它醇香的味道。最有名的一道菜就是梅干菜扣肉。我总觉肥肉是一个超级难吃的食物,超级难搭配,直到遇到了它,梅干菜。梅干菜和肥肉似乎就是天生的情侣,取肥瘦相间的五花肉,挥利刃,切大片,皮朝下,码碗中,梅干菜切碎段,一层肉一层梅干菜,上蒸笼,热气腾腾。蒸熟之后,将碗一倒,扣到盘中梅干菜的香味进入到肉的每一丝纹理里,尝起来酥烂软糯,而肉中的油脂又被逼出来,让梅干菜吃起来味道十足,两者简直就是天作之合。

在皖南,自小到大我见的最常的吃法倒不是梅干菜扣肉,而是梅干菜烧肉。这是属于更家常的做法,操作相对简单。余秋雨先生在他的《千年庭院》的最后一篇乡关何处里,讲到童年时的贫困村落,偶尔哪家吃白米饭了,饭镬里通常还蒸着一碗梅干菜,于是双重香味在没有揭开镬盖时已经飘撒全村,而这双重香味直到今天我还认为是一种经典搭配。雪白晶莹的米饭顶戴着一撮乌黑发亮的梅干菜,色彩的组合也是既沉着又强烈。秋雨先生讲到的这种色香味,只有真正在那个艰苦岁月里以梅干菜为看家菜的人才能够体会的到。

我上高中时开始住校,像这个时节,母亲给我准备的,就是一搪瓷杯梅干菜,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里蒸热吃。因为此菜放得久,不容易坏。到了饭点儿,那香气,早已引得口水泛滥,浸润着油脂的梅干菜,和沾满了梅干菜的肉,是一种相互的成全,令彼此都成为最好的自己。和大米饭搭配,不一会就能吃一碗,那是弥漫在校园里和孩子们欢快的嘈杂声浑然一体的味道。有人说,味道自有分别,但胃口,从来没忘记乡愁。是的,家乡胃还得家乡味,只要是亲人亲手所烹,便是人间好滋味。

其实徽州人对于梅干菜的记忆,更多是属于儿时街头巷尾的梅干菜烧饼的。新鲜的五花肉,切肉丁,用最有春天气息的梅干菜,洗净,浸泡,泡去一些咸味,然后挤干水分,剁碎。最美妙之处就在于,五花肉丁的油脂滋润着梅干菜,梅干菜里饱含着肉的油香,肉丁却吸足了梅干菜的清香,简直是最完美的融合。那于腐朽中获得新生的梅干菜,足以唤醒每一代徽州人的味蕾和记忆。不仅是徽州,对很多地方的人来说,梅干菜的味道早已不止是一种普通的美味。那种由味觉触动的故乡情怀,绕开了时间,酿成了风味。

少年时清晨的上学路上,雾气氤氲了小镇,缕缕酥香唤醒了肚中的馋虫,街头的那炉子早已点燃,炉中的火也早已跳动。金黄的饼,醇香的馅,穿过巷子,跨越年轮,温暖着我的青春。对于在徽州长大的人来说,如果离家,并不起眼的梅干菜烧饼,一定是最思念的家乡美食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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