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期,猪肉价格持续大幅上涨,“二师兄”频上头条,各地纷纷出台政策措施,打响“猪价保卫战”。那么,中国人什么时候吃猪肉?中国吃猪肉的历史是怎样的呢?
在中国,绵长的海岸线所带来的丰收并不能满足广袤的内陆需求,人们与海洋的抗争输多赢少,距离与时间更是食材保质的天敌,这些注定了海鲜难成主流,鸡鸭鱼肉才是寻常人家餐桌上的主角。
古代商贩卖猪肉在今天的语义中,“鸡鸭鱼肉”的“肉”成为猪肉的特指,这道简单的食材辅以不同的配料,可以变化出各式的美味,在人们的味觉记忆中烙上了深深的痕迹,难以替代、历久弥新。而事实上,形成这种味觉记忆才不过数百年的历史,更早之前,肉并非指猪肉,猪肉也并非美味。
鸿门宴中有这样一段,樊哙救刘邦,引起了项羽的兴趣,其中写道“项王曰:‘壮士,赐之卮酒。’则与斗卮酒。哙拜谢,起,立而饮之。项王曰:‘赐之彘肩。’则与一生彘肩。樊哙覆其盾于地,加彘肩上,拔剑切而啖之。”
这一幕项羽又赐酒,又赐肉,看上去项羽对樊哙很器重,但如果在某个宴席中,主人给你四升酒让你不得不喝下去,哪里有一点器重之意?还被迫生吃猪肘,分明是一种戏耍与羞辱。
在很早的时候,中国人就懂得驯养“马牛羊猪狗鸡”等六牲获得肉食,但不同的肉食在食物系统中有着不同的地位,这种地位甚至影响到今天的肉类价格。《国语·楚语下》载观射父语:“天子食太牢,牛羊豕三牲俱全,诸侯食牛,卿食羊,大夫食豕,士食鱼炙,庶人食菜”,其意思是周天子可以吃祭祀天地的食物,包括牛肉、羊肉和猪肉,诸侯可以吃牛肉,卿可以吃羊肉;大夫可以吃猪肉,士则吃鱼肉,庶民只能吃菜。
这样以分封等级定食物自周朝始,其中不难发现,猪肉的地位是比不上牛羊肉的。这与当时的经济结构和生产力水平以及社会的持续动荡有关,各类肉食经济动物的总量远远满足不了全社会的需求,牛羊肉以其稀缺和美味,成为顶尖贵族的专属享受,猪肉凭借肉食属性,也占据了底层贵族的餐桌。
随着井田制的瓦解,中国步入了土地私有化的进程,社会经济持续发展,阶级构成发生了巨大的变革,特别是畜牧技术的发展和与游牧民族的通商交往,使得猪肉的地位却进一步下降。
在唐代著名的烧尾宴之上,菜谱是这样的:通花软牛肠(羊油烹制),光明虾炙(活虾烤制),白龙曜(用反复捶打的里脊肉制成),羊皮花丝(炒羊肉丝,切一尺长),雪婴儿(豆苗贴田鸡),仙人脔(奶汁炖鸡),小天酥(鹿鸡同炒),箸头春(烤鹌鹑)过门香(各种肉相配炸熟)等。牛羊鸡鹌鹑甚至还有青蛙都在菜谱之中,就是缺少猪肉。
汉族的饮食文化发展到了宋朝已是博大精深,由于对牛肉的禁食,羊肉在这个时期成为了皇家士大夫阶层的主要肉食,猪肉仍旧沉沦。宋真宗时御厨每天宰羊只,仁宗时每天要宰只羊,英宗朝减少到每天40只,到神宗时虽然引进猪肉消费,但御厨一年消耗“羊肉43万斤4两”,而猪肉只用掉“斤”,还不及羊肉消耗量的零头。
苏东坡有诗“黄州好猪肉,价贱如泥土。贵者不肯食,贫者不解煮”,道尽了猪肉的地位,这其中背后究竟是何原因?为什么现在看来美味、易得的猪肉在食材匮乏的历史时代里总是占据不了人们的餐桌,而仅仅成为贫困百姓的副食品?
首先是畜牧数量的限制。猪的饲养不成规模,与黄土高原畜牧地带的大规模养羊无法同日而语。《齐民要术》与《四时纂要》两部农书对养羊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养猪。中古文献中猪、豕、彘、豚的出现频率也远低于羊。羊肉在古代人民饮食生活中的比重,从汉代起大约已胜猪肉一筹,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羊的总量已明显超过猪。
其次是养殖与阉割技术的落后。养猪是需要阉割的,称之为“劁猪”,其原理是通过去势改变猪的性格和肉质,便于饲养,增加养殖价值,未去势的猪不光是长肉慢,而且肉质粗,肉味差,有股腥臭味,令人难以接受。在养殖与阉割技术不发达的时代,猪肉自然无法令贵族满意。
正因养殖技术的落后,猪肉并不如今天一般美味,由此甚至引起了医学家的恶评:“凡肉有补,惟猪肉无补”,“猪为用最多,惟肉不宜多食,令人暴肥,盖虚肌所致也”,“猪肉能闭血脉、弱筋骨、虚人肌、不可久食”。孙思邈更是指出:“凡猪肉久食,令人少子精,发宿病。豚肉久食,令人遍体筋肉碎痛乏气。”
随着养殖技术的进步,直到明朝时期终于发生改变,猪肉逐渐流行开来,至少在皇家食谱中已有所见,《明宫史》记载,在皇家过年的食谱中就有烧猪肉、猪灌肠、猪臂肉、猪肉包子等,说明此时猪肉已经能够登上大雅之堂。
到了清朝,猪肉终于实现逆转,成为了汉族的主要肉食,在美食家袁枚《随园食单》中,已经将猪单独列为《特牲单》叙述:“猪用最多,可称‘广大教主’。宜古人有特豚馈食之礼。”在他的介绍中,与猪肉相关的有43道菜,其中有红煨肉三法、白煨肉、油灼肉等。而牛羊肉则归为《杂牲单》中,“牛、羊、鹿三牲,非南人家常时有之之物。然制法不可不知。作《杂牲单》。”
在今天,猪肉已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食材,这并不妨碍人们利用智慧于技巧,在寻常与平淡中创造美味,红烧肉、东坡肉、锅包肉、水煮肉片、叉烧肉、梅菜扣肉、粉蒸肉……不同的做法,不同的风味,但对食材选用的标准却有不变的追求:天然、新鲜、健康。